第68章:密林逃脱
更鼓敲过十二下时,陆渐尘正靠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擦剑。铁剑的刃口沾了雨,布帛擦过的地方泛着冷光,剑鞘上石磊刻的“平安”二字被廊下灯笼映得发红——那是三年前师兄用烧红的针一笔一划烫上去的,当时陆渐尘还笑他手笨,现在却觉得那歪扭的字迹比任何字帖都贵重。
兰音坐在房间门槛上调琴,忘忧琴的弦已经拧到最紧,她指尖抚过“宫”弦,弹出的音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耳尖发疼。“来了。”她突然说,耳尖微微颤动——街外的雨幕里,六双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正往客栈逼来,每一步都带着东岛“裂涛”刀的冷意。
第一个东岛弟子撞开客栈门时,兰音的琴音刚好掀起桌上的茶盏。茶汁溅成细小的水雾,被风劲卷成漩涡,“啪”地撞在那弟子胸口——他的护体罡气像纸糊的灯笼般散了,闷哼着后退三步,后背撞翻廊柱上的煤油灯,火星子溅在他的黑劲装上,烧出个铜钱大的洞。
陆渐尘的剑“噌”地出鞘,刺向第二个弟子的腕脉。对方的刀刚要挥落,腕部突然一麻,刀“当啷”落地。陆渐尘顺势抬脚踹在他膝盖弯,那人“噗通”跪下,兰音的风劲裹着地上的碎瓷片,划得他脸颊渗出鲜血——但瓷片都避开了要害,是兰音特意留的分寸。
“阿尘,后院!”兰音突然喊,她听见后院的墙被人翻过来的声音,“有三个带弩的,躲在槐树后面!”
陆渐尘拽着她往楼梯跑,靴底沾了楼梯转角的青苔,滑了一下,他赶紧扶住兰音的胳膊。兰音的乌木杖在楼梯上敲了两下,“笃笃”的声里带着震感——那是在提醒他:左边第三个台阶松了,别踩。陆渐尘偏头,一枚铁镖擦着他的耳尖飞过,钉在廊柱上,尾羽还在微微发抖。
后院的老槐树洞里塞着个青铜令符,是周成临走前藏的。陆渐尘扒开洞外的荆棘,指尖碰到令符上的雪梅纹——那是听雪楼的标记。他按照周成说的,把令符顺时针转了三圈,地面突然“咔嗒”一声,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里面飘出潮湿的土味和松烟味。
“快进去!”陆渐尘把兰音推进洞,自己跟着跳下去。身后传来东岛弟子的喊叫声:“他们钻密道了!快追!”
密道的台阶是青石板铺的,沾着厚厚的青苔。兰音的乌木杖前端亮着磷粉,照出三尺内的路——那是她早上用萤火虫的尾巴磨的,能维持半个时辰。陆渐尘攥着她的手,她的指尖发凉,却稳得像灵鳌岛的锚:“前面有分叉,左拐是镇外的密林,右拐是死路——我听见左边的回声更空。”
密道的出口在镇外二里地的山坡下。陆渐尘钻出来时,额头撞在藤蔓上,叶子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额发,顺着眉骨的浅疤流进眼里,涩得发疼。兰音跟着出来,深吸一口气,突然皱起眉:“有瘴气,是腐叶沤的,得用‘火’劲驱。”她从怀里摸出个银制的小鼎,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指尖弹出一点火星——那是周流八劲里的“火”劲,引动空气中的阳气。艾草烧起来,烟卷成细柱,像把无形的伞,把周围的瘴气推开三尺。
身后的密道传来脚步声,陆渐尘拽着兰音往密林深处跑。藤蔓抽在他的脸上,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他不管,只盯着兰音的乌木杖——那杖尖的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指向西北方。“猎犬来了!”兰音突然喊,她听见远处的低吠声,像磨着钢刀的钝响,“是东岛的‘追魂犬’,鼻子比鹰还灵!”
陆渐尘突然停下,从怀里摸出块用油纸包着的酱牛肉——那是早上兰音给他留的,还没舍得吃。他把肉往东北方向扔出去,油纸袋“哗啦”一声裂开,肉香散在风里。三只猎犬的吠声顿了顿,然后发疯似的往肉香的方向冲过去,铁链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
兰音的琴音突然响起来,是《平沙落雁》的调子,但每个音都带着震颤。周围的藤蔓像活了一样,从树干上垂下来,缠住东岛弟子的脚踝。一个弟子骂道:“妖女!”挥刀砍断藤蔓,却被另一根藤蔓缠住手腕,刀“当啷”落地。陆渐尘的剑刺向他的后背,对方转身格挡,剑刃撞在一起,火星溅在他的眉骨上——那道旧疤突然发烫,是血脉觉醒的征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气”在流动,像灵鳌岛涨潮时的海浪,裹着他的剑刃往前冲。
“叮”的一声,对方的刀被挑飞,陆渐尘的剑尖抵在他的咽喉处。那弟子瞪着眼睛,喉结动了动:“你、你是梁萧的种?”陆渐尘的眉峰皱了皱,剑尖往后退了半寸——他不想杀人,哪怕是东岛的人。兰音的风劲裹着一片树叶,划在那弟子的脸颊上:“滚!再追来,下次就不是树叶了!”
最后一个东岛弟子抱着头跑远时,兰音的琴弦“啪”地断了一根。她蹲在地上,把琴抱在怀里,指尖摸着断弦的地方——那是南海鲛丝做的,浸过桐油,能承受周流八劲的震荡,现在却断得干干净净。陆渐尘蹲下来,帮她擦掉琴身上的泥土:“等明天见过苏幕遮,我去苏州给你买最好的弦——听说清韵居有卖从琉球运来的鲛丝,比这个还结实。”
兰音笑了,她仰起脸,盲眼对着陆渐尘,睫毛上沾着草屑:“不用,我爹以前说过,断弦的琴才有灵气——就像人,受过伤,才会更稳。”她伸手摸了摸陆渐尘的眉心,那里的发烫已经退了,只剩一点淡金色的印子,像灵鳌岛日出时的霞光,“刚才你的血脉又觉醒了,这次没失控,对吗?”
陆渐尘点头,他摸了摸怀里的龙纹玉佩——那是师公临终前塞给他的,现在还带着他的体温。“我能感觉到它了,”他说,声音有点哑,“像海里的浪,以前是它推着我走,现在我能跟着它的节奏了。”
他们坐在一棵老榕树下,树冠像把巨大的伞,遮住了天上的云。兰音的乌木杖放在身边,罗盘的磷粉已经燃尽,只剩一点余温。远处的猎犬吠声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模糊的回响。陆渐尘望着密林深处,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在地上的落叶上,像撒了一层碎银子。
“苏幕遮为什么找我们?”他突然问,手指摩挲着剑鞘上的“平安”二字,“是为了我的血脉,还是兰家的周流八劲?”
兰音沉默了一会儿,指尖抚过断弦的琴:“都有吧,但我们需要他——东岛的人不会善罢甘休,雷千劫的‘裂涛’刀还没砍过来,吴先生的阴谋也没露出来。”她顿了顿,“明天去清韵居,不管他要什么,我们都得听——至少,他能帮我们活下来。”
陆渐尘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已经暖起来,像灵鳌岛晒了一整天太阳的鹅卵石。“嗯,”他说,“不管是帮还是利用,我们一起面对——就像在灵鳌岛时,你帮我挡礁石,我帮你捡贝壳。”
兰音笑了,她把脸靠在陆渐尘的肩膀上,听见他的心跳声,像海浪拍着礁石的节奏。风里传来松针的味道,像清韵居的碧螺春,带着西山泉水的甜。远处的猫头鹰叫了一声,划破密林的静,陆渐尘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想起石磊以前说过:“阿尘,等我们出师了,一起去中原看牡丹——听说洛阳的牡丹比东海的珊瑚还艳。”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兰音的手攥得更紧。明天的清韵居,后天的昆仑,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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