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地下学艺

乐无忧白眉微颤："纵使老朽当年将天机道破，尔等凡胎肉眼，又能识得几分真章？"

精武寻梦以指节摩挲着腰间刀柄，残阳将他的侧影拉得老长。沙丘彼端蹒跚的人群在热浪中扭曲如鬼魅，他喉结滚动数下，终究咽下了已到唇边的质疑。

老者从年轻人紧绷的下颌线读懂了沉默，枯枝般的手指拂过腰间铜烟斗："大巫师翻掌便可令流沙成渊，尔等莽撞寻仇，与蚍蜉撼树何异？"沙漠风掠过他龟裂的唇纹，带出一声破碎的叹息。

"如此说来..."精武寻梦五指深深插入发间，指缝间漏出沙哑苦笑，"我等百余人便要在这蜃楼幻境中，与诸位共饮黄沙了？"

乐无忧忽然攥住他的腕骨，力道大得惊人："五日识星相，七日辨流沙，十日学藏息——若不能令沙盗视尔等如毒蝎，纵使赠你月牙泉整池甘露..."老者鹰隼般的目光刺破暮色，"不过是给秃鹫添几具腐尸！"

精武寻梦挣开桎梏，逆光中扯开染血的束袖："十日？当年'沙狐'哈桑跟你学了八载春秋！"他扬手将水囊掷入沙地，溅起的细沙在斜照中凝成金雾，"前辈倒不如现在就将我埋进流沙，省得污了您老人家的威名。"

乐无忧忽而朗笑，笑声惊起远处栖息的沙雀："后生可听过'朝菌不知晦朔'？"烟斗在沙地上勾画出星斗轨迹，"老夫当年习的是屠龙术，而今..."他抬眸时眼底精光乍现，"要授你的，是求生剑。"

那些授艺于老朽之徒，皆是些庸碌之辈，偏生还藏着掖着保命绝学。若无七窍玲珑心，纵使皓首穷经也难登堂入室。

而今老夫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你只需十日功夫精研沙海求生之术便可。余下三十六路奇门遁甲、七十二般应变之法，老夫早已呕心沥血编纂成册，待你出师时携去参悟便是。

精武寻梦剑眉微蹙："以阁下雄才，怎会轻易被大巫师篡了权柄？其间可有隐情？"

乐无忧喉间溢出苦涩笑声："少年郎这是要撕开老夫的旧疮疤啊。罢了，今日便舍了这张老脸与你分说。

地下城里巫师殿与城主府本是双峰并峙，井水不犯河水。那些黑袍巫师虽不过十指之数，却个个掌握乾坤挪移之术。

大巫师执掌传送法阵命脉，若要维系通天彻地之能，每月须以童男女精血献祭。自老夫立下不杀生、不掠村的铁律，那厮的修为便如流沙逝于掌心——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叹老夫错信豺狼，那奸贼登高一呼，竟有七成部众倒戈相向。你道为何？皆因离了巫师殿的传送秘术，那些鼠辈连踏出地宫的胆气都无！"

精武寻梦指尖叩响石案："为何偏要十日为限？"

乐无忧掀开墙角暗窖，尘雾中传出沙哑回响："地窖里的存粮和井水仅能支撑十日。届时你等须带着万余妇孺仆从，穿越三百里死亡沙海——"

精武寻梦瞳孔微缩，锈铁剑鞘重重顿地："既如此，何不此刻便带他们走？"

乐无忧枯瘦手指掐进掌心，沙砾在齿缝间簌簌作响："现在不行！那魔头豢养的沙魇卫正逡巡百里，沾着生人气息便如附骨之疽。"

精武寻梦喉结滚动，咽下喉间铁锈味："十日之期岂非饮鸩止渴？届时魔功大成，怕是..."

乐无忧袖中铜铃乍响，惊起洞外寒鸦："月蚀当空之夜，那魔头需在血池闭关七日。你道那些失踪的巫师为何甘愿献祭？"他枯槁指尖划过岩壁星图，"十六具水晶棺椁嵌在阵眼，每夜子时便有幽蓝磷火自地脉升腾。"

精武寻梦剑穗上的玉珏突然泛起血纹，乐无忧嘶声道："瞧见了？这地下城本就是活祭坛！那魔头急需鲜活血食进补，偏生沙海子民早遁入暗河。十大门派的诛邪令已至楼兰，北斗第七星亮时..."

岩缝渗出的暗红色泉水突然沸腾，乐无忧将龟甲掷入水中，裂纹竟化作凤凰图腾："待天火焚城之日，魔宫结界自溃。届时三十六处暗桩同时举事，那些童男童女..."他浑浊眼白泛起异彩，"皆是淬过龙血香的药引！"

精武寻梦猛然按住腰间嗡鸣的佩剑："既如此，可否让众人同习龟息术？"

乐无忧掌心腾起苍白的骨磷火，在岩壁上灼出星斗轨迹："寅时三刻带他们来祭坛，记住——"火焰骤然化作九宫格，"每人只能择一门！"

当精武寻梦穿过蜿蜒的地髓矿脉时，发现幸存者们早已围坐在  glowing  的萤石旁。他们手腕系着浸过麒麟血的丝绦，正用陨铁碎片在玄武岩上刻着相同的星纹。

烈日炙烤着无垠沙海，精武寻梦等人跟随乐无忧研习生存之道。细碎砂砾在呼啸狂风中编织成金色纱帐，那位轻纱掩面的神秘少女与两名持剑侍女，此刻正与上万羸弱妇孺与伤病残躯同饮浑浊的苦水，共咽粗粝的干粮。

每当篝火在寒夜绽开橙红花朵，精武寻梦总凝视着跃动的火舌。他心神始终悬在九霄云外——小云儿单薄的身影是否还在落日镇与残豹周旋？这个念头如毒蝎蛰咬心口，逼得他在滚烫的沙地上挥汗如雨，将求生技艺镌刻进骨髓。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落日镇正经历着剧变。小云儿带领的队伍化作暗流，自破晓时分便渗透进街巷褶皱。他们叩开每一扇斑驳木门，连青楼雕窗后的胭脂香气与赌坊骰盅下的铜钱脆响都未曾放过，却始终寻不到沙漠之狐的蛛丝马迹。

当暮色染红骆驼商队的铃铛，汹涌人潮如决堤洪水般吞没街巷。小云儿等人被迫退守戒备森严的屯兵所，耳畔昼夜回荡着镇外商队凄厉的哀嚎。铁甲森然的戍边军士将寒刃横亘在水井之前，对墙外的血色狂欢冷眼旁观。

将军府青铜兽首门环上，永远悬挂着鎏金任务卷轴。泛黄羊皮纸中央朱砂刺目：营救公主，寻踪沙狐。这八字箴言引得各路豪强如群狼狩猎，醉舞天下公会玄色旌旗已插上沙丘之巅，凌烟阁的银鳞轻甲正在流沙漩涡中闪烁。

在各个绿洲间他们碰到了不少零散的沙盗，这些满脸风沙的亡命之徒挥舞弯刀从沙丘后跃出，却在众人刀剑合围下溃不成军。一番大战过后俘虏了不少人，这些俘虏甫被捆住就涕泗横流地讨饶，全然没有沙漠悍匪的气节。但即便用皮鞭蘸着盐水拷问，从他们被沙粒磨哑的喉咙里，也挤不出丝毫沙漠之狐的行踪。

从俘虏的口中，他们得知了沙漠海地底下有座由黑曜石砌成的地下之城，城中廊柱镶嵌着夜明珠，秘库里堆满大食琉璃盏与波斯金器。但除了裹着蛇皮斗篷的地下城巫师外，没有人能穿越流沙漩涡形成的天然屏障，更找不到被九宫八卦阵隐藏的入口方位。

地下之城的消息随着信鸽扑棱棱的翅膀传回了各大帮会，又在茶馆说书人的折扇开合间化作江湖传说。不出三日，连长安城胭脂铺的老板娘都在议论沙海秘宝，玩家们的传音入密频道更是被"流沙甬道""诅咒宝藏"等关键词刷屏。

成群的江湖客在奇珍异宝的诱~惑下策马西行，驼铃声昼夜不绝于玉门关。原本在落日镇周边劫掠商队的马贼，此刻都成了寻宝者刀下的经验值，镇守府衙门的通缉令竟因此空了大半。

除了地下之城外，落日镇西侧峭壁嶙峋的七杀谷中，被阴气笼罩的幽冥居副本也在玩家间口耳相传。每逢子时，谷中便传来金铁交鸣之声，隐约可见两道剑光如蛟龙缠斗。

发放任务的是一对看似寻常的老夫少妻，男子鹤发童颜执玄铁重剑，少妇云鬓斜插碧玉簪。这对自号"黑风侠侣"的NPC立在副本入口的青石台上，宣称若有心意相通的情侣能通过九重考验，便可习得需阴阳内力催动的金童玉女剑。

幽冥居每次开启时，锈迹斑斑的青铜门只会裂开半尺缝隙，队伍人数需在2-10人间方能入内。更令人头疼的是，石门每日辰时三刻便会重新闭合，错过时辰者只能望崖兴叹。

起初众多自诩操作犀利的玩家组队前往，却在第一关"情比金坚"的同心锁考验中折戟——需两人同时格挡三十六道飞矢而血线相差不过5%。更不必说后续关卡中会吸食内力的情花毒雾，以及会复制玩家招式的镜影傀儡。不过半日，驿站马厩里就挤满了被秒杀回城的玩家，个个面如土色。

更令江湖儿女胆寒的是，玩家在传送到落日镇后就会收到鎏金闪烁的系统提示：春节特别任务期间，凡死亡超过三次者，不仅会被八百里加急的驿马强制遣返主城，头顶还会出现"福缘已尽"的灰色印记，彻底失去获取年兽坐骑的资格。

因此当铁骨帮主带着麾下精锐闯入幽冥居时，全服玩家都在世界频道屏息以待。谁料这位灵虚大圆满的剑客，连同铁骨傲气使的双环、铁骨傲雪舞的绸带、四书五经操纵的机关兽，竟在"七情六欲"迷阵中全军覆没。望着帮派频道接连弹出的阵亡提示，围观群众默默收起了刚取出的传送符。

不过那对侠侣施展的合击技仍在江湖流传：当金童剑划出旭日东升的弧线时，玉女剑恰似银月西坠，双剑合璧竟在演武场青砖上刻出太极图腾。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信誓旦旦，称这剑法藏着前朝皇宫失传的《龙凤剑谱》残页。

如今每个经过七杀谷的侠士都会驻足片刻，有人将新得的鸳鸯佩挂在崖边桃树枝上，有人用朱砂在石壁题"他日重游"四字。谷中呼啸的山风卷着零散的对话："等咱们冲脉成功就来试试""双修功法再练三层定能破阵"——金童玉女剑的故事，正在等待新的篇章。

若真如此，江湖传说中便要多添一对神仙眷侣的佳话，怀揣这般憧憬的，多是江湖中的女侠们。

小云儿与精武问情等人早已知晓，那在幽冥居颁布任务的"黑风侠侣"，正是助他们击退残豹的周通、林欣然。众人仍执着于落日镇探查沙漠之狐的踪迹，竟无一人前往七杀谷叨扰那对侠侣。

暮色渐沉时，精武问情踏入一家挂着褪色酒旗的赌坊，暗查线索。

铜钱叮当声中，精武问情虚掷了整日辰光，百枚金铢如流水般散尽，却未探得分毫有用消息。他攥着空瘪的钱囊踱出门槛，指节都掐得发白。

正当他立于长街踟蹰之际，前方骤然炸开一道饱浸杀意的怒吼。

"精武问情！今日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方消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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