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宦官选秀！小万历：朕的妃子朕做主

    六月二十四日，清晨。

    张居正呈递奏疏，承认御下不严，请求朝廷责罚，并主动将管家游七交到了刑部。

    午后，小万历回复称：游七私下所为，元辅皆不知晓，元辅实为受连累者，朕定命刑部查清事实，还元辅公道。

    小万历说出此话。

    意味著无论游七借张居正之势犯下何等罪过，张居正都不会受到牵连。

    与此同时。

    被传私下调查游七的沈念面对朝野议论，并没有开口解释。

    私下调查恩师，不违法令，但却不道德。

    很多人见到沈念不解释，便认为沈念理亏，认为他就是为了提前夺权而做此事。

    与此同时。

    张居正与沈念在日常中故意疏远了一些，比如：沈念向张居正打招呼，张居正故意不理会；沈念远远瞧见张居正会躲著走等。

    这些细节，全都被小万历的线人捕捉到，也被一些官员看在眼里。

    小万历甚是兴奋。

    他知晓仅凭此事不可能让张居正与沈念成为仇人，但二人一旦有了隔阂，关系就很难修复，慢慢必然会渐行渐远。

    张居正与沈念联合演的这出戏，只有殷正茂知晓。

    申时行与王锡爵都觉得沈念可能对张居正有所不满，故而私下调查了他。

    经历此事后，沈念对小万历也有了新的看法。

    即将十八岁的小万历，心眼明显多了许多。

    在他眼里，日后亲政不能没有沈念辅佐，但也绝不能令沈念势大，遮挡他帝王的光芒。

    三日后。

    游七因借权谋私、收受贿赂、欺辱良官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流刑，而张居正没有遭到任何惩处。

    此事就这样结束了，朝堂百官皆无异议。

    七月初四，近午时。

    两宫太后下发懿旨称：陛下大婚有年，内职缺人，命选淑女，为国储嗣。

    虽然王皇后已有身孕，但帝王子嗣向来都是越多越好，外加距上次选秀已有三年，宫内后妃不过四人，小万历又未曾看上禁中的宫女，故而两太后希望能补充后宫。

    小万历看到旨意后，命文书官将旨意传到内阁，并传口谕：命内阁与礼部新拟选秀之策，后日朝会公议。

    张居正收到此口谕后，不由得微微皱眉。

    帝王选秀，自有流程。

    向来都是：礼部主管，制定规程，地方有司奉旨遴选，御史监督，而后内监复选，两宫圣母太后与皇帝最终甄选。

    ——

    而小万历所言的「新拟选秀之策」，显然是不想再用这套流程。

    张居正询问传旨的宦官，后者含蓄地表示：陛下认为万历六年选秀引起民间秩序动荡且未合他心意。

    传旨宦官能说出此话，显然也是小万历授意的。

    张居正想了想，将其他四名阁臣外加礼部尚书徐学谟唤入内阁二楼会议厅。

    片刻后，众人齐聚。

    张居正讲完选秀情况后，接著道：「两宫圣母太后，命选淑女，为国储嗣，吾等臣子自然要尽心去办，然陛下称上次选秀引发民间秩序动荡且未合陛下心意，上次选秀，民间出现了很多问题吗？」

    说罢，张居正看向礼部尚书徐学谟，其他四名阁老也都望向他。

    万历六年的选秀，内阁几乎没有参与，而时任礼部左侍郎的徐学谟是当时选秀拟规制的负责人。

    徐学谟缓了缓，道：「历次选秀，皆会引起民间动荡。地方官为完成任务，不得已强行摊牌，富户行贿，免于女儿被选，贫苦家庭因听到一些宫女殉葬、

    皇帝采补」的谣言而让女几匆忙婚配，甚至连夜成亲，外加入宫宫女多数终身服役，老死宫中，使得民间对选秀都有恐惧，上次选秀，便引得一些地方发生了「嫁娶一空」之情况————」

    听到徐学谟的讲述，张居正等五大阁臣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民间大多数家庭其实都不愿女儿入宫，因为成为嫔妃的概率太低，送女入宫俨然如送女入牢，故而他们不配合，除非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他们不配合，外加一些官员为完成任务而强行摊派，就导致出现了诸多矛盾。

    最后，百姓怨声载道，而小万历也觉得没有选出他相中的女子。

    至于「皇帝采补」的谣言，全是因嘉靖皇帝而起，朝廷无论如何解释，大多数百姓仍旧不相信。

    此次若依照往常规矩选秀，民间必然又会出现适龄女儿嫁娶一空」的奇景。

    「要做到不扰民还能让陛下满意，难啊！」殷正茂忍不住感慨道。

    这时。

    申时行眼前一亮，突然道：「如果————如果依照嘉靖九年选九嫔的方式来选秀呢？」

    唰！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选九嫔，规格远高于选秀女，选中者，直接能敕封为嫔。

    此举能吸引一些良家淑女参选，同时确定了名额数量，使得败选者可离宫回家，自由婚嫁。

    嘉靖九年，世宗皇帝就是因选不到心仪的秀女，故而生出了下诏选九嫔的主意。  

    此策最后施行得非常好。

    张居正轻捋胡须，道：「此策可行，高规制，精遴选，不但能减少扰民，还能选出陛下心仪的妃子！」

    「无异议！」

    「无异议！」

    「无异议！」

    众人齐齐开口，表示附议。

    张居正看向申时行，道：「汝墨，此策就由你与徐部堂一起撰写吧，分两份，在明日午时前，一份交两宫圣母太后，一份交陛下，后日常朝朝会便念这个！」

    「明白！」申时行与徐学谟齐齐拱手。

    一旁，沈念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他也觉得此策甚好，选出九嫔，足以让小万历在三五年内不会再生出选妃的想法了。

    翌日午时，文华殿。

    小万历看到申时行与徐学谟联名呈递的选秀之策，不由得微微撇嘴。

    「选九嫔？要求年十四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容仪端淑，礼教素娴————选来选去，还是选一些他们看中的无趣女子，而不是朕喜欢的女子，这些规矩，为朕——

    选的是臣，不是妻！」

    小万历不满此策，是因所选秀女的级别越高，对仪态、礼节、家风越看重。

    上次选的一后三妃，令他最不满意的就是这四人太讲究仪态礼节，在床上就像木头一般，使得床第之乐如同经筵日讲一般。

    流程都是死的，动作都是僵的，就是弄疼了都不敢喊一句。

    这样的妃子，他有四个就够了，他不喜太乖巧的妃子。

    他想自己定标准遴选。

    小万历想了想，朝著一旁的宦官方平道：「摆驾，朕要去慈宁宫！」

    当日黄昏，直到放衙。

    申时行与徐学谟都未曾等到小万历的回复奏疏。

    没有回复，说明小万历对奏疏所言不满意，大概率想要在朝廷上公议，这让一众阁老都感到甚是意外，想不出还有什么计策能比此策更好。

    ——

    七月初六，四更天。

    皇极门下，文武百官齐聚。

    通政使司当值官很快就念起了申时行与徐学谟联名撰写的选秀之策。

    念完之后，小万历干咳一声，率先开了口。

    「众卿，此选秀之策依世宗皇帝嘉靖九年所定而拟，规制高，效率高，比往昔选秀之策好，但仍有不足之处。」

    「此次选秀，朕不想惊扰地方，因为朕知晓，选秀消息传到地方后，富者花钱为女儿免选，穷者甚至连夜成亲，甚至还有地方官员为完成任务将一些不符合规制的女子假装作符合规制的女子——朕听到这些传闻，心里非常不舒服，朕选妃，乃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百姓家的女儿们不是应该踊跃参与吗？」

    沈念听著小万历说的这些话，面色严肃。

    从这些话语中，他便听出小万历又拥有了一些百官皆不知的情报渠道。

    小万历缓了缓，接著道：「选九嫔，这个策略朕是同意的，但为了不扰民，为了朕能够选到心仪的妃子，朕决定任命一名选秀中官（宦官），让他派遣宦官去地方筛选秀女，直接选拔，地方只需配合执行，将秀女送往京师，总人数不得超过五百人，最后再由两位圣母太后与朕一起选出九嫔，若优秀者多一些，朕可点为才人、选侍，不选宫女充后宫，其余落选者皆统一发还回家，让他们自由婚假，众卿以为如何？」

    唰！

    听到此话，殷正茂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命宦官前往地方选秀，易滋生贪腐风气，另外，陛下选九嫔之大事，几乎全由一群宦官做主，是不是草率了一些！」

    殷正茂非常厌恶宦官干涉宫外之事。

    他刚才说话其实已经非常委婉。

    他本欲表达的是：宦官心中有皇帝，但无百姓，令他们做此事，必然会引起民愤。

    面对一些百姓不愿让女儿入宫而选择夜里急嫁女的情况，多数地方官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需要地方稳定，需要考虑民间舆论。

    但若让这些做事极端的宦官来做，他们为完成任务，为了皇家颜面，胆敢抢女子，胆敢将夜里急嫁女的人家乱棍打死示威。

    宦官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但缘于他们的站位，他们依附著皇权，他们一定会与百姓产生不可调和的争端。

    小万历看向殷正茂。

    「殷阁老，朕不派遣他们去还能派遣谁去？朕最信任的是六部部堂官们，是内阁阁老们，但你们分身乏术，他们即使不济，也总比那些强行摊派的地方官强吧！」

    小万历声音清脆，语气非常强硬。

    殷正茂当即退到一旁，不再辩论。

    就在其他官员也准备站出时，小万历高声道：「朕昨日特意请教过母后，母后并无异议，也觉得令宦官代朕选秀更有效率，更不扰民！」

    此话一出，想要反驳的官员们都不由得收住了脚步。

    皇家选秀之事，本就是太后主管，官员们执行。

    如今李太后与小万历达成一致，官员想要推翻，那简直是难如登天，再反驳，就是冒犯皇家储嗣了。

    「元辅，你以为如何？」小万历突然看向低下脑袋的张居正。  

    张居正低下头，乃是不想回答，因为他知宦官选秀必然会在民间造成大麻烦，危害不亚于洪水干旱。

    但而今小万历点他的名，又有李太后准许，他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张居正想了想，道：「陛下，臣以为此策可行，不过————不过命宦官选秀，仍需有人监督，臣建议令地方御史参与其中，负责监察！」

    张居正没办法阻止此事，想到的乃是一个尽可能避免动乱升级的「擦屁股」法子。

    「还是元辅想得周到！」小万历笑著说道。

    随即，小万历环顾下方，高声问道：「众卿，还有异议吗？」

    「臣无异议！」顿时，群臣拱手齐呼。

    李太后、小万历、张居正三人都决定的事情，没有足够的理由，根本无法反驳。

    小万历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然后看向内阁阁臣兼户部尚书殷正茂。

    「朕昨日命大伴算了一下，此次遴选九嫔，至少需要经费三十万两，这笔钱朕打算令户部出！」

    听到此话，殷正茂身体一颤，大步出列。

    「陛下————陛下，三十————三十万两是不是有些多了，往昔选秀————不到十万两便足矣！」

    小万历微微摇头。

    「上次选秀，主要集中在北直隶、河南、山东等地，这次，朕想将区域扩展到整个大明，尤其是江南区域，三十万两银还不一定够呢！」

    「陛下，恕户部拿不出！」殷正茂拱手道。

    小万历瞪眼道：「殷阁老，户部不是拿不出，是不想拿吧！」

    「盖帝王承天命御四海，必以继体守成为先，凡明君必重胤嗣，子嗣盛则社稷安，储位定则天下宁，选秀储嗣，关乎宗庙社稷，系乎天下苍生————朕连三十万两银都不能花吗？」

    小万历突然拽起词来，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他以皇家祖制为理由花这三十万两银，官员们一时还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此刻，常朝之上，再与皇帝对著干，那就是以臣权欺君了。

    申时行见殷正茂还想反驳，当即站出来说道：「陛下，殷阁老护钱护习惯了，这笔钱该花，往昔选秀之钱多出于地方，今朝出于户部，皆是朝廷之钱，储嗣乃是国本要事，花销多少都值得，只要不浪费不被转借到别处即可。」

    小万历没有理会申时行，而是看向下方高声道：「此策不扰民，不增地方负担，还能助朕选到心仪的妃子，三十万两银而已，若众卿都有异议，那朕就不选秀了！」

    说罢，小万历看向下方的勋臣们。

    定国公徐文璧立即会意，站出来道：「陛下，臣无异议！」

    他说完之后，后面的一众官员都开始附和。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不多时，未曾站出附议的就剩下五大阁臣与二十余名官员。

    「皇家选秀存储，关乎大明未来百年社稷稳定，耗三十万两银，臣无异议！」张居正出列说道。

    张居正此话，也是为了告诉没有表态的官员们。

    天下之事，官员们可据理力争，但皇家储嗣之事，必须向皇帝妥协。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申时行、王锡爵、沈念三人表态后，后面的官员们陆续表态，眨眼间就剩下站在沈念前方，一动不动的殷正茂。

    沈念从后面拉了拉殷正茂的官袍。

    殷正茂缓了缓，高声道：「臣无异议！」

    小万历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自登基以来便与群臣相斗，少有胜利。

    今日是他完胜的一日。

    他能看出张居正、殷正茂，还有一些官员心中仍是不赞成他这样做，但迫于祖宗礼制，迫于皇权，他们不得不妥协。

    小万历感觉自己距离亲政又近了一大步。

    常朝结束后，百官各回衙门。

    五大阁臣回到内阁后，张居正看向面色一直阴沉的殷正茂，正色道：「养实兄，宦官选九嫔已成定局，接下来无需再讨论如何反驳，咱们要做的是避免意外发生，尽可能减轻宦官在地方造成的负面影响，另外，三十万两银，该拨就拨，陛下又不是不知太仓库有多少存银，莫给自己找不痛快！」

    「明白！」殷正茂点了点头。

    张居正想了想，又看向沈念，道：「子珩，稍后你去都察院交待一下陈总——

    宪，令他对地方御史们交待清楚，一旦有宦官罔顾国法，立即汇禀，另外，让他们一定查清被选秀女的家风与品德，免得————就这样吧！」

    张居正虽然欲言又止，但沈念能听得明白，张居正最担心的是小万历最后选中的是如「妲己、褒姒」那类祸国女子。

    「没问题！」沈念爽快地回答道。

    翌日，近午时。

    小万历钦定内廷宦官张诚为选秀太监，令他在禁中选拔得力宦官、女官、还有锦衣卫，组成多个小队，立即前往地方选秀。

    小万历要求：最迟在明年三月前，需带秀女抵京，总人数控制在五百人以内。

    遴选秀女的条件，明面上还是依申时行与徐学谟所拟定的那样，但实际上，小万历对张诚到底是如何交待的，只有这群选秀内官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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