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似乎一下子就到了。部长办公室窗外的景象像薄荷糖一样凉丝丝、亮闪闪的。

    随着一阵绿色的火焰在壁炉中腾起，一个穿着黑色旅行斗篷、身形瘦高的男人利落地俯身钻了出来，随意地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烬。

    宽大的办公桌后，一个将稻草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埋首于一堆厚厚的文件中，闻声头也不抬。

    “巴蒂，还在忙呢？”斯内普走到办公桌对面，语气轻松。

    小巴蒂终于从一堆待批阅的文件里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托你的福。”

    要不是眼前这家伙死活不肯接手这个烂摊子，他何至于被拴在这张办公椅上，每天面对无穷无尽的工作。

    “这不也是你自己选的么？”斯内普乐和和地拉开椅子坐下，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当初我的意见可是——由‘巴蒂·克劳奇先生’担任下一任魔法部部长。如果你真不愿意……”他拖长了调子，促狭地眨眨眼，“不还有一位‘克劳奇先生’随时乐意效劳的嘛。”

    小巴蒂将手里的羽毛笔往墨水瓶里一搁，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你管这叫选择吗？你倒是逍遥，满世界跑，自由自在。”他语气里的羡慕和幽怨几乎要溢出来。

    “哎呀，别生气。”斯内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造型别致、釉色温润的茶壶，轻轻推到小巴蒂面前，“看看，我给你带了件礼物。”

    小巴蒂谨慎地拿起茶壶，感觉到了细微的魔法波动。

    他仔细端详着壶身上蜿蜒的银色纹路，挑眉问道：“鸟蛇？”

    “鸟蛇？”小巴蒂拿起茶壶，仔细端详了一下，谨慎地没有立刻打开壶盖。

    “看来你还没把保护神奇动物课的知识都还给凯特尔伯恩教授，”斯内普一边随手翻着桌上堆叠的文件，一边说道，“这玩意儿现在可罕见了，是我在印度北部，从一个当地的神官手上好不容易才搞来的。一般人我可舍不得作为礼物送出……”

    “唔……”他话音一顿，目光落在文件内容上，“那帮老顽固又在闹事？”

    小巴蒂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立即被一个讥讽的笑容取代：“新一届选举快要开始了，他们一直不肯消停，满口什么古代传统，巫师纯净……”

    “不过，”他话锋一转，从文件堆最底部抽出了一份今天的《预言家日报》，翻到娱乐版块，调转方向，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决心根据你的建议，给傲罗办公室配备了那种‘麻瓜手杖’后，近几次的‘友好交流’情况大有改善。瞧瞧。”

    在那小块配图动态照片上，斯内普看到了一群穿着巫师袍、举着标语牌抗议的老年巫师，但他们个个鼻青脸肿、哎哟叫唤，正对着镜头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旁边的文字描述语焉不详，只说是“抗议活动中发生了小小的意外”，但没有任何抗议者受到魔法伤害。

    “嗯，这份‘节日礼物’不错，我很喜欢。”斯内普满意地点点头，“对他们使用魔杖确实不太合适。这个就蛮好的，既控制了力度，又表达了态度。咱们现行的法律，可没有禁止使用‘手杖’维持秩序。”

    小巴蒂深表赞同地点点头，将报纸收了起来。

    “对了，我这次出去可不是在游山玩水，”斯内普换了个话题，“邀请余杭道法学院参加重启后三强争霸赛的事情已经搞定了。

    “尽管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对于三强争霸赛有四家魔法学校参加颇有微词，但我已经成功说服了卡卡洛夫先生和马克西姆夫人。后续，魔法部可以正式开展相关的准备工作了。”

    “没问题，”小巴蒂接口道，“此前也是多亏了余杭道法学院的巫师们帮忙，才解决了纳吉尼身上那个棘手的血咒。这么复杂古老的魔法，他们竟然表示颇有研究，真是……深不可测。”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老规矩，我会给斯拉格霍恩教授预留五张最好的座位，他最喜欢这种热闹了。”

    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请进。”小巴蒂扬声道。

    门开了，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大纸板箱的年轻女巫有些吃力地走了进来。

    她有着一头醒目的泡泡糖粉紫色短发，但似乎因为抱着的箱子太沉，发梢正不由自主地微微变色。

    “部长，这是魔法法律执行司最新一批需要您过目的文件，老克劳奇先生让我送……”她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坐在另一侧的斯内普，“噢，斯内普先生，你也在这里！”她努力想腾出一只手来打招呼，结果箱子歪了一下。

    “中午好啊，唐克斯。”斯内普扭过头，语气温和地和她打招呼，“像你小时候一样，叫我叔叔就行。”

    说罢，他站起身，好方便帮她把那个沉重的文件箱放到桌上。

    但就在唐克斯抱着箱子往办公桌这边移动的时候，脚下却不知怎地就被那张华丽但边缘有些卷曲的地毯绊了一下。

    “哎呀！”

    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怀里的纸板箱也脱手飞了出去，里面的文件如同天女散花般，哗啦啦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唐克斯慌慌忙忙爬起来，脸颊涨得通红，发梢也猛地变成了亮橙色，“我……我已经是第四次被这块地毯绊倒了！”

    斯内普无奈地耸耸肩，和小巴蒂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同时抽出魔杖，挥动起来，让散落的文件自动飞回箱内，整齐码好。

    “没事，唐克斯，这不怪你。”小巴蒂语气平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块地毯，“那老东西派你来送文件，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他摩挲着下巴，轻哼一声，“我偏不同意他辞职！

    “嗯，或许可以把他调去国际魔法合作司？正好明年的三强争霸赛需要个经验丰富的人去和各色人等打交道，让他去头疼那些繁琐的外交细节吧……”

    注意到唐克斯依旧紧张地站在一旁，手指绞在一起，发梢的橙色还没有完全褪去，斯内普出声安慰道：

    “放轻松点，唐克斯。三年的傲罗培训期长着呢，你有的是时间慢慢适应部里的‘地形’。”

    唐克斯乖顺地点点头，但眼睛还是不住地往门口瞟，显然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多次出糗的地方。

    “别想着溜了，”斯内普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充道，“跟着我们一起去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吧。她们肯定在准备足够喂饱一支巨怪军队的食物。”说完，他挥挥手，示意唐克斯先使用壁炉，“去吧，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没有什么事不能明年再说。”

    唐克斯挠了挠她那颜色变幻的头发，只好听话地走到壁炉前，从壁炉架上的黄铜罐里，抓起一小撮亮晶晶的飞路粉，消失在绿色的火焰中。

    小巴蒂对着墙上一位戴着卷曲假发男巫的画像简单交代了几句工作安排，片刻后，便和斯内普一起，先后走进壁炉。

    斯内普抓起飞路粉，撒入火焰中。火焰顿时变成翠绿色，升腾得老高。

    “陋居！”他清晰地说完，便跨入壁炉，消失在飞旋的火光里。

    一连串装饰各异的壁炉模糊地闪过，几秒钟后，斯内普从另一个壁炉里踏了出来。

    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柴火味和孩子们喧闹声的热浪扑面而来。

    即使经过两次扩建，陋居在圣诞节前夕依然显得满满当当，充满了那种独特的，暖烘烘、闹腾腾的氛围。

    他能听到各个角落传来的声音——孩子们追逐玩闹的嬉笑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打翻的乒乓声、还有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烹饪声。

    一个正蹲在地上和一个红头发女孩碰头说着悄悄话的、有着一头浓密黑色长发和翠绿色眼睛的小女孩，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从壁炉里出来的斯内普。

    小女孩眼睛一亮，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爸爸！”

    她尖叫一声，像一颗小炮弹一样从地上弹起，向他飞奔而来。

    同时，周围还有其他几个孩子的声音在欢快地叫着“斯内普叔叔！克劳奇叔叔！”

    斯内普冲着屋子里的大人和孩子们打了个招呼，当即满脸堆笑地弯下腰，一把将向他冲过来的小女孩抱起，然后用带着些许胡子青茬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女儿柔嫩的脸蛋。

    “噢，我心爱的小海莉，”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呀？”

    海莉假装嫌弃地用小手把斯内普的脸推远一点点，便叽叽喳喳、语速飞快地开始汇报：“上午我们在山坡的场地上来了场魁地奇比赛！我骑着扫帚，进了最多的球！查理还说我有当找球手的天赋……”她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和骄傲。

    就在斯内普一边认真听着海莉绘声绘色地讲述她的“英勇事迹”，一边抱着她往客厅中央的桌子那边走去时，几个半大的孩子砰砰砰地从大门外涌了进来，带进一股冷空气和泥土的气息。

    他们身上沾着草屑，手里还抓着几只不停挣扎、骂骂咧咧、满身泥土的花园小地精。

    其中有一个女孩格外显眼。她有着浅浅的银蓝色的眼睛，和一头垂到腰际、颜色很浅的金色头发。

    尽管她此刻小脸脏兮兮的，裙摆也沾了泥点，但从她整洁精致的发饰和得体的穿着来看，显然受到了非常细致用心的照料。

    看到斯内普，这个小女孩立刻把手中吱哇乱叫的小地精往后一抛，同样发出一声欢快的尖叫，迈着轻快的步子向着斯内普跑来。

    斯内普赶紧把抱在怀里的海莉换到一只手臂上抱着，空出另一只手和半边怀抱，以迎接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跑到近前，原地灵巧地一跳，就熟练地挂在了斯内普身上，并用沾着泥土的小手搂住他的脖子，咯咯笑着把手上沾着的泥巴抹到他脸上。

    “噢，我调皮的卢娜。”斯内普毫不在意脸上的泥印，不顾另一边海莉发出“爸爸！”的抗议声，故意扭头，把脸上的泥土也往海莉干净的小脸上蹭了一点，惹得海莉哇哇大叫，卢娜笑得更开心了。

    斯内普抱着两个女孩走到长桌旁，一个脸上有不少雀斑的红头发小男孩主动帮他拉开了一把椅子。

    “谢谢你，罗恩。”斯内普道了谢，小心地把怀里两个打闹着的小女孩放到旁边的沙发上，自己则在罗恩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他仔细看了看罗恩，忽然说道：“罗恩，你鼻子上有脏东西。”

    罗恩下意识地就要躲闪，却被斯内普一把抓住，用空着的那只手的拇指，替他擦了擦鼻子尖。

    “斯内普叔叔——放开我。”罗恩有些不自在地扭动着，挣脱了斯内普的手，耳朵尖有点发红。

    “好哇，罗恩，你这个小鬼头，鼻子又碰灰啦?”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红发孪生兄弟，端着几碟刚出炉、香气扑鼻的点心，从厨房里嬉笑着走了出来。

    “住嘴，弗雷德。”罗恩没好气地回嘴。

    “我不是弗雷德，我是乔治。”那个把盘子放到餐桌上的男孩一脸严肃地说，“说实在的，罗恩，作为我们的弟弟，你总是分不清我们，实在是有些不合格。”

    眼看罗恩的表情开始向暴躁转变，斯内普适时开口道：“罗恩，我上个月有收到小猪寄来的信。”他冲着罗恩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放心吧，今年的圣诞礼物，你一定会满意的。”

    “真的吗？”罗恩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吸引了，嘴角抬了起来，但随即又垮下脸，“可是……妈妈说那太危险了……她不同意……”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眼睛里闪烁的渴望清晰表明了他的真实想法，“但明年！明年我就要去霍格沃茨了！到时候或许我可以申请加入……如果我有自己的……”

    “斯内普叔叔，”弗雷德和乔治立刻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向斯内普，“我们的呢？”乔治殷勤地把一个堆满了牛排腰子馅饼的餐盘往他那边推了推，“这是多比刚做的，趁热吃，可好吃了！”

    斯内普从善如流地拿起一个还略微有些烫手的馅饼，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下：“嗯，味道确实不错，火候恰到好处，馅料调味也很棒……几乎可以和克利切的手艺媲美了。”

    “放心吧，”他看着双胞胎充满期待的眼神，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不过呢，”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凑近两兄弟，压低了点儿声音，“这次有个小礼物，是送给你们两人共有的。它与你们特别适配。

    “虽然，因为多年前我和潘多拉共同经历的一起……嗯，意外，它的作用有所缩减，但我相信，它一定会让你们接下来的学校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有什么魔法能让时间过得更快一点吗？”弗雷德哀嚎道，顿感坐立难安，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为什么还不到明天早上拆礼物的时候呢？”

    “别、别急。”被斯内普放在沙发上的海莉含糊不清地说道。她嘴里塞满了馅饼，嘴角还沾着酥皮渣，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拿起一个小蜜橘熟练地剥起来，“比起礼物，我更期待晚上的圣诞宴会！妈妈说了，弗农姨夫、佩妮姨妈和达力哥哥他们都会过来呢。达力哥哥说他这次会带来新的麻瓜桌上角色扮演游戏！”

    “是啊，宴会可不容错过。”斯内普扫过这间被魔法彩带、冬青和槲寄生花环装饰得五彩缤纷、花团锦簇的屋子，听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闹声，看着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努力找话题和小巴蒂交谈的珀西，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平静而充盈的暖意填满，就连那被束缚在圣诞树顶上，正对他怒目而视的花园小地精的丑脸，此刻在他眼中都显得生动可爱。

    窗外，雪花开始悄然飘落，更衬得屋内温暖如春。

    大家都在。

    一切太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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