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匀近乎绝望，竭力问，“我到底……我……”

可越是用力，他反而越难控制自己的肢体，刚才还能轻轻动一动的手，现在却不受控制地垂在两边，像是没有一样空荡荡。

“大……大哥！”

赵絮絮下意识后退一步，险些没遮住眼底的嫌恶。

赵方匀现在歪嘴斜眼，说话时候嘴唇不住地哆嗦，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拖出长长一条，全然看不出他原来的风度翩翩。

赵絮絮光是看着都觉得恶心，担心赵方匀的口水落在她身上，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上却强行挤出关心的话，“大哥，你先别急，赶紧躺着休息会儿。”

“怎么……”

她看着赵方匀像是换了个人，忍不住责骂旁边的保姆，“怎么人成这样了！好端端的一个人，你们就没发现他倒在家里了吗？”

保姆眼神一闪，摇摇头，“絮絮小姐，我帮二大爷做事去了，发现之后就赶紧把大爷送医院，通知你们。”

“结果签字时候谁都不在，我没办法啊！”

保姆想起赵光交代的话，强忍着心里的畏惧说：“要不是晓宇少爷来了，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这时候一个护士也进门，盯着像是要发怒的赵絮絮警告道：“这里是医院，家属控制住你们的情绪，不要打扰别人！”

赵絮絮脸色唰地黑下来，护士像是故意一样说：“病人送来的及时，但是家属签字晚了，你们不能把气撒在医院！医生们已经尽力了。”

说话间，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保姆，对视时两人眼里都是紧张。

这些都是赵光交代她们说的话。

说话间，赵絮絮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赵晓宇却猛地质问她，“絮絮姨，你平时这个时候不是都在家吗？你今天去做什么了？”

赵絮絮眼神一闪，嘴上却故作委屈，“是，是我不好，我今天不该出去的。”

“晓宇，你就怪我吧。”

她露出这么一副样子，赵晓宇满肚子的埋怨更是无处发泄，只能硬生生憋回去，“絮絮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现在赵方匀成了这幅模样，到底又是谁的错？

赵方匀见两人争执，也听得心里满是怨。

为什么没人及时发现，如果有人及时送自己来医院，是不是……

“你们……都去哪里！为什么没人签字！”

赵方匀光是说话都用尽了全部力气，说完这句就大口喘起来。

始终没人注意到他越拖越长的口水，也没人发觉吊瓶已经空了。

“砰砰砰——”

门又被敲响。

赵明进屋时，屋内骤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

他紧紧皱着眉，在看清床上人的瞬间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惊呼道：“方匀？！”

赵方匀在这一刻崩溃地出声，“爸……我……”

只是越激动越难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赵方匀急得口水直掉，赵明皱着眉看他，目光中有心疼，更多的却是嫌弃。

“怎么好端端的人，忽然就这样了？”

他抬头扫一圈屋里的人，质问道：“谁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爷爷。”

赵晓宇红了眼圈，“爸晕倒在家里没人发现，送来时候就……”

怎么会这样？

他目光一横，瞪向旁边的保姆，保姆却已经连忙出声解释道：“赵老先生，我是帮着二大爷跑腿去了。回家发现大爷倒在地上，赶紧送来医院，但需要家属签字。”

“医生说，送来得还算及时，就是签字时候没人，我通知了大家伙，可……”

听见赵光的名字，赵明死死皱起的眉头稍松，“那其他人呢！”

赵絮絮眼神一闪，赵晓宇更是下意识别开头，一看这模样，赵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叹口气也没再继续说话。

床上的赵方匀满眼绝望，心里满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完全没想到，再醒来自己居然就成了一个废人，这样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这比死了还要让人难受啊！

他想起昏倒前的一幕，心里却猛地一震，不由得想得生出一个念头——

这是不是报应啊？

这个念头一出，他瞬间一悚，浑身冷汗直冒，甚至有些发抖，心里冒出无数过去做的事情，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鬼缠上一样不安。

如果真的有报应，那他做的那些事情……

是不是赵方仪，是不是赵方仪回来了！

他心里不住地发虚，明明是大夏天，他却不住地觉得冷，冷得像是坠入冰天雪地。

“爸！”

还是赵晓宇先发现不对劲，连忙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医生！医生快来啊！”

医生一进门，看见吊瓶回血回了大半管，立刻皱眉质问，“家属都没看见！回血回成这样了，你们倒是多注意一下啊！”

一行人面面相觑，最后愣是一句话没说，都闭上嘴等着医生出门。

“算了，事已至此……”

赵明看着这个半废的儿子，眼里满是惋惜，最后却也只是叹口气，一锤定音道：“老大家的在这里看顾着吧，其他人和他商量商量，轮流照顾老大。”

“老二最近估计能升一升，在忙部队的事情，估计现在还没接到消息，待会儿我通知他。”

赵晓宇憋着一股气，最后却只能闷声回答，“嗯，太爷爷您先回去休息吧。”

他还想继续追究，可父亲出了事，他现在还没能立起来，在家中没有半点话语权，只能先听太爷爷的话。

赵晓宇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家生出不满，望着床上口水直流的赵方匀，不住地想要落泪。

父亲成了这幅模样，他怎么办？

一出门，赵明深深地叹口气，最后转头问赵絮絮，“老大现在成了这样，那……”

“方好和谢凌云的婚事就交给老二吧。”

他顿了顿，对赵絮絮交代，“你怎么没赶来签字？”

赵絮絮这回总算没避开，压低声音对他说：“好久没去看妈了，我去墓园陪陪她。”

听见她是去看望自己的旧情人，赵明到了嘴边的责怪也只能咽下去，最后叹口气，对保姆交代，“你去通知赵光，让他这几天回家一趟，我有事情要交给他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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