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灵光刹那的一瞬间，赵光感到一丝命运的毛骨悚然，直直朝保姆走去接过她手上的一沓信和那张红色。

说是大红其实已经有些不算妥当，那是一张褪色的喜帖。

谁的喜帖，为什么会在赵方匀手中，为什么他会拿着喜帖晕倒在屋里？

赵光从一沓信中抽出喜帖，上面的兄长赵光敬启让他骤然僵在原地，一股隔了多年的森然寒意顺着心口一点点往上爬，爬便脸上，手，脚，让他整个人犹如石雕一般。

还有谁会叫他兄长，还有谁的字迹这么眼熟？

赵方仪啊！他的小妹赵方仪，这是小妹的喜帖啊！

一字字翻看，赵光几乎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在外人面前向来保持的稳重一点点破碎。

他的手在抖，抖得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

“为什么？”

他问，近乎绝望地问，“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保姆被他吓得有些无措，低声说：“是在大爷手里发现的。大爷晕倒时候手里紧紧拿着，送到医院才被我收起来，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弄丢就不好了。”

是赵方仪手里发现的！

赵光抖着手一点点看完信件上的日期，最后近乎绝望地得出一个真相——

小妹当年离家之后一直没有怪他，甚至还给他写信，寄来结婚请帖。

他们本该有一个重归于好的机会，有一个让一切误会解开的机会！

可是……

可是！

这个机会被赵方匀硬生生劫走，而他一无所知地怨了小妹那么多年，小妹或许也以为他不曾释怀，两人就这么蹉跎了将近半辈子。

赵光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喷涌而出，近乎是癫狂地惊声，“我真是傻子啊！这天底下哪有比我更过分的傻子！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截走这些信，赵方匀，他的大哥，赵方仪的大哥，他们的兄长啊！

赵光双手捂着脸，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晕倒在地上。

医生看着眼前这一幕，控制着心里的惊讶喊，“家属快来签字！要是再晚，病人被耽搁，重则死亡，轻则瘫痪！”

“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还在这里耽搁时间？”

赵光听见瘫痪两个字，忽然抬起头，问，“赵方匀是怎么了？”

“你到底是不是家属？”

赵光自嘲地笑笑，“您先说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他怎么不是家属呢？他是赵方匀的亲弟弟，是这世上和他血缘关系最近的人。

可他恨不得自己和赵方匀没有一点关系，他恨不得自己没有这个哥哥！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

当年隐瞒真相，隐瞒父亲出轨害母亲郁郁而终的真相，随着仇人的女儿逼走小妹，又拦截下小妹寄给自己的信，让自己就这么苦苦怨了二十余年。

这是一个哥哥该做的吗？

他赵方匀到底把小妹和自己当做什么？

赵光这辈子从未这么恨过，恨得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脸上表情却诡异地一点点平静下来。

“是中风！”

医生有些急，“还好你们送来的及时，现在……”

赵方匀忽然有些想笑。

赵方匀瞒了自己这么多年，又害小妹远走这么久，就为了自己所谓的名声，为了赵家。

他会不会想到今天，会不会怕报应？

他会不会害怕，自己的生死居然掌控在被自己隐瞒了二十余年真相的亲弟弟手上？

赵光淡淡说：“抱歉，我不是他的亲属。”

一旁的保姆震惊地瞪大眼，赵光却对着她投去警告的一瞥。

保姆又安静下来。

这……

赵光就看着医生长长地叹口气，催促道：“那你们快去联系家属啊！”

赵光问，“请问他还能等多久？”

“理想一些的话，最好在半小时内开始手术，我们……”

听着医生说完，赵光扯扯嘴角，“我现在去想办法联系人。”

半小时吗？

他想，不能让赵方匀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可也不能让他活得太好。

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多还没清算的仇。

赵光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上红彤彤的抢救中，转头对保姆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

……

病房，醒来。

赵方匀只感觉头上传来一阵剧痛，意识一点点重归时，他茫然了许久，才挣扎着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点点找回记忆。

他似乎晕倒了。

“爸！”

赵方匀听见儿子的惊叫，下意识要转头，结果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僵硬得无法动弹，尤其是右腿，居然生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他心里一咯噔。

“我……”

他艰难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是颤抖的，是不成语调的，说着口中还不住地往外流口水，“怎……”

“爸！”

赵晓宇红着眼，声音哽咽，“您先休息，能醒来就好。您是……您是中风了，晕了好久，我快吓死了。”

中风？

赵方匀心里骤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竭力开始活动自己的四肢，却发觉右腿处完全动弹不得，就像是没有这腿一样空荡荡。

连动动手指都难得他满头大汗。

“爸！”

赵晓宇看不下去了，哭着说：“您先别急，医生说您好好恢复，说不定……我们会为您找最好的医生，您一定能恢复的！您先别急啊！”

“我……什么……情况……”

赵方匀近乎崩溃，意识到一件事——

他似乎成了一个半瘫痪的废人。

他不是没见过中风的人。

这一刻，他控制不住嘴边的口水，更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只是崩溃地尝试着想要爬起来，结果只能诡异地蠕动，甚至挣掉了手上的针。

“大哥！”

门被猛地推开，赵絮絮冲进来，对视那一刻，赵方匀看见她脸上的担忧变成震惊和嫌弃，顿时心一沉。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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